最近正值国内外大学毕业季，其中包括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举办的2023年毕业典礼。李·卡罗尔·布林格校长（LeeCarrollBollinger）发表了毕业演讲。
现年73岁的布林格自2002年起一直担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，已经超过20年，即将卸任。这也是他以哥伦比亚大学校长身份发表毕业演说的最后一次。
布林格在这次演讲中，并没有谈论“宏大叙事”的议题，而是聚焦于如何成为紧跟世界发展脚步的人，以及如何培养和提升个人素养和品质。
他强调，人类的天性并非马上就开放。即使是专家，在自身和世界上也了解得不多。我们必须认识到自己的巨大无知，看到许多问题的复杂性，并保持开放的心态。
以下为演讲稿内容：
哥大校长2023年毕业演讲
在这个特别的早晨，我很荣幸欢迎各位来到这个特别的场合。
今天我特别伤感，因为这将是我担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20多年的最后一次毕业典礼演讲。我想我们是一起毕业，我相信你和我都将在余生中把这一刻铭记在心。
但是就我个人而言，我很高兴地说我找到了一份工作，我将回到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继续教书——这是我1973年开始的职业生涯，我从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毕业两年后，就开始从事法学教育的职业，那时我和你们差不多大。
我很喜欢担任这所伟大的大学的校长。无论从哪方面来看，这都是我度过一生的一种值得的方式，最重要的是，这本身就是一场改变我个人的教育。
离任校长重新当老师对我来说有点复杂。当我离开同事们，去适应一个我个人不再那么重要的世界时，我感到有些悲伤。
但是，我也很高兴在生活中有更多的空间和时间来做其他事情——这也许就像你去上学时你的家人的感受一样。然而，结束也是生活的一部分，我非常高兴米努什·沙菲克将成为我们的下一任校长！
因此，请允许我以个人名义，并代表全体教职员工和管理人员，对你们每一位丰富了我们生活的人表示感谢，并向所有在你们的学术生涯中支持过你们的人表示感谢！
我想了很多关于今天演讲的话题，很多人会期待我能够提供以一些深刻的想法。你很可能期望我谈论重大问题。但令我惊讶的是，你们已经精通你们这一代人肩负的解决文明问题的任务。
我能做的，也是我希望做的，就是总结我多年来所学到的对美好生活有帮助的一小部分体会。我感兴趣的是如何成为一个立足于当今世界的人，以及培养和发展什么样的个人品质。
这个话题这似乎很简单，我没有一个确切的主题来形容我将要谈论的东西，但是，总的来说，它是关于发展某种开放性的倾向——这是经常被评论的，但很少有人意识到，实现和维持这种开放性是多么困难。
无论是作为社会还是作为个人，开放有很多模式。我们通常从美国宪法关于言论自由的《第一修正案》思考这个问题，碰巧我对这个有点研究。（注：哥大校长布林格是研究《第一修正案》领域的法学专家）
我引用《第一修正案》的原因，你可能会认为它是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努力遵循的一种信仰，事实上，在很多方面恰恰相反。
在今天这个时代，你们中的一些人可能会觉得《第一修正案》保护了太多不好的东西，给分裂我们的有毒力量提供了氧气。
相反，我则想把《第一修正案》作为一个参照点，开启我们着手创造我们个人的“言论自由”这一更为复杂的任务。
这是我们自己决定如何思考、学习、容忍或不容忍、与他人交往或不交往——包括与我们最亲密的人的基本点。
我们认识到，人类的本性并不自然地对其他信仰和思想开放。我们生来就不宽容，而不是宽容。
因此，我今天要讲的重点是，我们如何在自己的内心建立一种开放的心态，这种心态是真实的、持久的，最终是一种积极改变的力量。
在学术界，一个特殊的框架适用于寻求真理。在这个框架下，这种追求受到客观、理性、文明、同行评议、完全归因和对自己的想法始终持怀疑态度的严格规范的限制。
我喜欢称之为“学者气质”（Scholarly Temperament）的东西占主导地位。对于那些不准守规范的人来说，惩罚是严厉的——他们无法得到晋升，甚至被排斥。就像《第一修正案》对言论自由的承诺一样，学者气质来之不易，它只能通过“教育”和精神纪律来实现。
但是，我们每个人日复一日构建自己的生活。没有人会选择按照宪法第一修正案或学者气质的规定来生活。
因此，以下是我寻求帮助的一些想法。我发现它们对我建立自己的理解和知识，感觉更自由、更快乐，以及培养与他人的关系都很有用。
我的第一个建议，就是要时刻警惕那些会引导我们走向错误方向的自然反应。
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。当我们坚定地拥有信仰时，就愈发希望保护它们不受到矛盾和排斥的侵害。然而，这种冲动往往会带来危险。我们不仅会反对持有反对意见者，还会寻求和他人一起认可我们的观点的正确性。这就容易导致“我们只接受与自己立场相同的观点”的局面。
换句话来说，我们要认识到，我们的天性是趋向于思想上的局限和封闭，而不是开放和包容。我们并不是天生就相信言论自由和公开透明，我们需要学会转变这种局面。
第二，我意识到我们即便是专家，我们对于自身和这个世界的认知仍然非常有限。
正如这所大学所证明的，人类的知识是无穷无尽和惊人的，但我们的无知却同样惊人。
我非常欣赏并尊重专业知识，但我也认为我们不应被其所吓倒。对于这一点，最好的方法是勇于探索我们共同的未知领域，因为这是我们发现人性共通点和挖掘新鲜事物的最佳途径。
第三，对于我们所做的事情和能够了解的事情，我们必须始终尽可能深入地了解它们的复杂性。
人类大脑自然而然地会简化事物，寻找并推测可能的答案。我通常建议我的学生，应该尽可能地将我们要学习的问题复杂化。我建议您遵循学术界的行之有效方法，让学生的头脑做好准备，在回答问题时始终以“嗯，这个问题比较复杂……”作为开端，然后再从这个起点出发。
第四点是，当你看到反对开放的力量和前方的挑战时，你会意识到只有通过持续的实践和训练才能养成这种习惯。
你需要把这种习惯不断地重复，成为你的一部分。常说“保持开放”的话同“去弹钢琴吧”一样司空见惯。你需要勤奋学习，培养你的能力，以获得机智和力量——这就像钢琴家学习音阶一样。音阶代表思想的开放，这就是他们学习音阶的原因。
第五，与他人交流时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，你应该多问问题，而不是单纯回答。
每个人都能教给我们一些独特的东西，你需要做的是找到它。在交流中，保持问题与答案的比例至少为80%。考虑到人的天性，我相信你们可以轻松做到这一点（除非你们遇到参加过这次毕业典礼并被我说服的极少数人）。
建议六：当你遇到一个理智的人不同意的问题时，尝试想象自己能够提出的所有论点，直到无法找到更佳的选择为止。
接着重新开始思考，将自己想象成另一个人，将他们的观点清晰地列出。接着努力在脑海中同时记忆这两个立场，然而这是相当具有挑战性的。
第七点，切记，生活中的问题尽管结局不同，但它们的复杂性或多或少都是相同的。
毫无疑问，选择孩子上哪所学校可能会像美国外交政策那样令人烦恼，但你的父母肯定会同意。在任何情况下，都不能忽视做出“正确”决定的困难。
第八点，请切记，敞开心扉不仅可以帮助我们走向真相和理解，还能促进关系的建立。
很久之前我就认识到，在婚姻、家庭、友谊等关系中，并不存在所谓的契约。当感情变化时，“我们说好了”这种说辞是没有意义的。同情心是开明态度的一种表现，对于任何形式的关系都是至关重要的。
第九点，记录。
反思自己，思考我学到了什么，为何不理解，以及我在多大程度上遵循了自己的原则。无论是研究人员还是葡萄酒专家，都普遍认识到，通过将自己的感受写下来，可以更好地理解个人的经历，并为未来提供一个参考。
最后要了解的是，随着年龄的增长，这一切会变得更加容易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你会越来越不确定，这时你就会更加感激人类因好奇心而做出的努力。年龄可以帮助你走出困境，让你对自己和他人更有耐心，更愿意去接受这个世界上的令人困惑却同样令人兴奋的奥秘。
因此，在这里给出以下十条建议的总结：
1、认识并控制自己的负面冲动。
2、认识到我们的知识之渺小。
3、我们应该关注事物的复杂性，而非仅仅追求问题的答案。
4、让开放的态度成为我们的习惯；
5、不要提供答案，而是多问问题。
6、假设你是那个持不同意见的人；
7、发现平凡生活中所蕴含的错综复杂性；
8、保持开放和同理心在人际关系中至关重要。
9、记录；
10、利用年龄的优势。
我有幸能够让我的个人生活和职业生涯相辅相成：我所处的美国大学拥有言论自由，同时我也很荣幸成为一名法学教授和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长，这些元素相互交织在一起。
这为我提供了一份宝贵的资源库，覆盖了国家到日常生活的多方面内容，我可以从中梳理出所需的信息。尽管现在我仍难以理解所有的问题，但当这些不同领域的知识相互交融时，我对每个问题的理解都得到了提升。我希望并期待着，您也能在自己的生活中发现同样的收获。
我向大家发来最诚挚的祝贺，特别是针对2023届的毕业生们。
谢谢！
